鹿儿岛

后来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孩还是选择了自己把剩下的路走完。

【寒木春华】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0.


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去了鹿儿岛呢?胡春杨总是这么要命的固执,门外妈妈把番茄一股脑丢进滚烫的锅里,刺耳的声音透过墙壁又钻进门缝,最后流进胡春杨的耳朵里。


是什么时候呢?李汶翰高三结业那一年,冒冒失失的高中毕业生带着没头没脑的初中毕业生偷偷从父母布置的安乐窝里飞出来,从床底下偷出来的身份证户口本覆了一层薄薄的灰。


樱岛海很美。单轨列车上李汶翰对胡春杨说。



1.


关于李汶翰那些很冒险的梦,胡春杨拥有绝对发言权。再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么了解李汶翰了。


今年是他成为鹿儿岛常住居民的第五年。这一年樱岛海的游客又过分的多,把单薄的海滩挤得满满的。胡春杨把墨镜往下推了推,人头攒动的地平线上日落的影子一点一点撤出视线。八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也是这群游客里的一员。


初三毕业的小孩子听从了大他三岁的哥哥的教唆,头脑一热偷走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坐上了驶往樱岛海的游轮。直到登上陌生的沙滩才想起怎么和爸爸妈妈交代自己冲动的行为。


“哥,这样真的行吗?”胡春杨隐隐不安的扯着李汶翰开了线的衬衫,小孩子的性子一览无余的暴露在眼睛里。


自作主张带小朋友来看邻国漂亮景色的罪魁祸首满不在乎的解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随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伸手去摸打火机的时候又发现被遗忘在家里阳台的花盆地下。顺手把口袋里一把零钱掏出来塞进胡春杨手心里。


“去给我买个打火机。”


胡春杨不会讲日语,手舞足蹈的向小卖部里跟李汶翰一样叼着烟的大叔比划,把一大把零钱哗啦啦摊在桌子上,大叔伸长了手把桌子另一边的打火机钩过来,笑嘻嘻的把零钱推回去示意胡春杨,送你啦送你啦。


明火点燃烟草的时候李汶翰还记恨胡春杨怎么能凭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让岛国大叔都为之倾倒,作为商人本性里明明可以倒讹一把,最后还白送了个打火机给他。


贪了小便宜的小朋友就在一边憋不住的笑。


“养鹅场又把你放出来了胡春杨。”


烟草味刺痛了胡春杨还在生长的身体,不成熟的喉咙不满的咳嗽起来。李汶翰把烟拿起来,又放下,最后丢在地上,抬起脚毫不犹豫的踩上去,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把烟和白送的打火机揣进胡春杨的口袋。


“胡春杨你好烦啊,抽个烟也不让我好受。”


小朋友委屈的摸着鼻尖,把烟盒往里塞了塞,然后迈开步子跟上李汶翰哼着歌离开的方向。




2.


现在李汶翰应该和那个大叔一样了。胡春杨对陈宥维说。然后捂住嘴笑起来,养鹅场总是关不住他。


听说踩着一个人的影子,这个人就永远不会离开了。路灯下摇摇晃晃的影子紧紧跟着胡春杨的脚步,甩也甩不掉。他伸脚去猜陈宥维的影子,被骂了句幼稚后悻悻的收回重合在一起的影子,低下头玩手机。


李汶翰在除了胡春杨的所有人眼里都是一副不让人省心的德行,老师根本不祈求他能乖乖来上课,不惹是生非简直就是万幸,家长无一例外的拿他做反面教材,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的小孩不要变成李汶翰那个样子。


只有胡春杨不在乎。


大概就是只有胡春杨能看到李汶翰身上所有的闪光点,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与流言蜚语无关的善良和温柔。胡春杨竖着三根手指朝天发誓,会做李汶翰一辈子的小弟,说话不算话,天打五雷轰。


鹿儿岛的海风没有腥味,胡春杨使劲吸了吸鼻子,回头对陈宥维说,怎么办,我要被天打五雷轰了。


高考完的李汶翰理所应当的没有考上大学,随意报了个专科学校继续过他的逍遥快活的日子,作为小弟的胡春杨理应跟着大哥闯荡江湖,只可惜小弟年龄尚小,还没有能力跟着大哥四处闯荡,当今的情况只允许他在数学课本的小世界里撞了南墙又撞东墙。


李汶翰一个人踏上了闯南闯北的旅程,第一站是繁华梦里的上海。大城市哪有那么好生存,为了维持生计只能靠着在酒吧唱歌养活自己。信封载着歪歪扭扭的字寄到老家的时候,胡春杨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眯起眼睛逐字逐句的辨认李汶翰不清晰的字迹。


杨杨:


我到上海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连个打火机都不肯送。出租屋底下小卖部的老板娘可抠门,几毛钱的零头也不抹了,要是你在就好了,指不定我能剩下点钱交房租。


高中的学习应该挺紧张的吧?我不太清楚,小弟你要好好学习,努力跟上大哥的步伐,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大哥带你来上海看看。


不要回信,勿念。


李汶翰


第二站、第三站,信封越积越多,压在床底下,最贵重的都是藏在床底下的,比如爸爸的私房钱和胡春杨偷走的身份证。


胡春杨再见到李汶翰的时候是高三的毕业典礼,床底下被填充的满满的,寄信的人才想起回来看看。


李汶翰卸下了所有行李,一点没有了几年前冒冒失失的样子,冷静取代了幼稚。回家了,他说。


胡春杨咽下柠檬水,终于讲完了故事。星星被路过的云彩遮住,不过一会又冒出头来。


“就这样?”陈宥维问他。胡春杨点头又摇头,也不只这些啦。




3.


李汶翰离开的第一年,胡春杨第一次做了那种旖旎的梦境,主人公是他和刚刚离开没几天的李汶翰。梦见和最熟悉的哥哥做这种事情任谁都会慌张失措,胡春杨没有,他平静的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新的一天。


胡春杨分不清什么是对哥哥的依赖,什么是对李汶翰的喜欢,直到这个梦境的坠落,让他认清了遵从内心的感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不过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接着他收到了李汶翰一封一封寄回来的信,信纸上填满了对弟弟的关心。胡春杨当做宝贝一样逐字逐句的读取进脑袋里。


终于信封塞满了床底,李汶翰拉着行李出现在胡春杨的毕业典礼上,小孩兴奋的冲上去搂住他的脖子,等待了三年的感情终于有了寄存的信箱,激动和心动毫不费力的把理智挤出脑袋,身体听从大脑发出的指令,寻找着目标,把嘴唇贴上去。血液从四面八方涌到头顶,只是把嘴巴贴上去就开始呼吸不畅。胡春杨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汶翰,哥哥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


胡春杨没问过李汶翰会不会接受他的爱意,一意孤行的把它们都塞给他。


“胡春杨,放开。”最后还是被划破了梦境,只好狼狈的逃进最美好的回忆里。


陈宥维帮胡春杨把柠檬水倒满,又问,现在呢?现在李汶翰在哪。胡春杨点上鼻腔还有点排斥的烟草,燃烧着的烟头在黑夜里火红的闪烁着。


“李汶翰啊,不清楚。他把我丢在操场上之后我就又找不到他了。我回去把他写给我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哭的稀里哗啦,明明就是喜欢,他怎么不敢说呢?”


“我找出纸和笔把他去过的地方全都列出来,我想跟着他的影子走,说不定可以找到他。”


“所以我来了鹿儿岛。我在这儿找了他五年,可惜没有找到,但是我肯定他就在这里,真的,我能感觉到的。”


胡春杨把钱包夹层里的照片拿出来给陈宥维看,好看吧,谁能不喜欢他啊。




4.


这里的水是温暖的。可是有些鱼,它们会成群地穿越寒冷的海洋,迁徙到更辽阔的远方。因为那里有他期待已久的暗涌。


关于李汶翰那些很冒险的梦,胡春杨陪他疯了太多年,他摸不清楚李汶翰的脾气,到底把自己藏在哪里,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丢下一本大学跟上李汶翰的步伐,在他乡叼着一根烟,把写好的信放进信封,又放在堆满了寄不出去的信的书桌上。


胡春杨停下笔,他写到。


记得回信,要想我。





鹿儿岛


2019.6.16




我在写什么...?


评论(2)

热度(63)